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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0章基石鴿群飛過,馬蹄交錯。京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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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0章 基石 鴿群飛過,馬蹄交錯。京城……

譚夫人的心裏,沒來由的生出了一絲恐慌。今日丁夫人是被借題發揮了,她知道;今日顏舜華的唱作俱佳,是為了謀奪華陽郡公的遺產,她更知道。然而,顏舜華之所以能字字誅心,正是因為章家欠的債真的太多了!

顏舜華把丁夫人往死裏逼的舉動,原是該引眾怒的,可她一句話,便能把眾怒導向章家——華陽郡公生母生前受盡丁夫人母女的侮辱,今日天理昭昭報應不爽,誰還記得顏舜華扒人衣服的惡毒?哪個又能不對她替嬸嬸報仇拍手稱快?

而,顏舜華今日,全程盯著先挑事的丁夫人攻擊,對她只不輕不重的頂了一句。別看鬧的瘋癲,可她真的冷靜的可怕!

須臾間,丁夫人就被顏舜華撓了個滿臉花。貴婦的指甲又尖又長,顏舜華的一頓辣手,她怕是要破相了。日後出門交際,旁人但凡看到她臉上的疤痕,必能想起她此時的狼狽。這般要麽不做,要麽做絕的性子,不免讓人心生畏懼。

譚夫人更是沒來由的想到了另一個人——昔年為了爭權奪利,直接對宗室大屠殺的章太後!

這是楊家的江山,章太後想不想子孫成器、江山永繼?譚夫人的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,楊景澄命太好了!太好了!哪怕現當場打死顏舜華,楊景澄也能把侍妾扶上位,葉欣兒亦非善茬!

若是譚夫人知道楊景澄身邊還有青黛、輕煙這等飽讀詩書、滿腹算計的丫頭,怕是得懷疑他是否真的有上天眷顧,哪般好人才,都落到了他身旁。

其實,細究起來,也不過是楊景澄願意把人當人,身邊的人自然會替他殫精竭慮。眾人拾柴火焰高,大家夥團結一心,彼此互助互利,世上有甚事辦不成?君不見,華陽郡公人都已經沒了,他的黨羽依舊未散,顏舜華正上躥下跳的想拿麽?

聽到顏舜華說起了當年舊事,安永郡王妃終於醒過了神。她還奇怪呢,顏舜華雖比尋常婦人性子爽利些,與潑婦卻相去甚遠,今日怎底如此的蠻橫不講理?

原來,她在向永和帝表忠心,砸實楊景澄與章家的仇怨;也在向華陽黨羽釋放善意,示意楊景澄與華陽,始終兄弟情深,否則她小小年紀,怎能知道十幾年前的舊事?必然得是其夫君時時念叨,方能銘記於心;更是向章太後致敬,當年的章太後內憂外患,亦如她今日般,在乾清宮拍著大腿哭祖先、哭先皇、哭朝臣欺她孤兒寡母、哭宗室與外臣裏應外合。

安永郡王妃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。她不在乎楊景澄是否真與華陽感情深厚,但,只要楊景澄肯認,人心便不散!一個黨羽,有主心骨與沒有主心骨,差別太大了!

澄哥兒娶了個好媳婦!安永郡王妃的目光柔和了幾許。她又看了眼葉欣兒,暗自點頭,姨娘也挑的好,配的上側夫人!

隨著顏舜華的聲聲痛罵與控訴,大廳裏的眾命婦漸漸回過味兒來了。這裏是瑞安國公府,在楊景澄未出京前,曾是眾人視線交匯的中心之一。至今各派系還留著無數的暗樁探子在此。顏舜華的一番做作,恐怕已經傳入了那幾位耳中。

厲害!

眾命婦都有些不敢相信,顏舜華竟只有十幾歲的年紀。她們的視線有意無意的掃向齊家女眷,盤算著齊家還有幾個孫女沒說親。賢內助、賢內助,一個真正賢良淑德的婦人,可是能興旺三代人的!

蘭貴抵達瑞安公府時,看到的就是這番詭異的景象——丁夫人被摁在地上暴打,與坐在她身上的顏舜華一人一句的對罵;而其餘命婦坐在椅子上,宛如石像蠟雕,一動不動;廳內則是趴著一堆丫頭婆子,不知道在撿什麽。總之一團亂!

怪不得大門口連個門房都沒有!怕不是全跑進來看熱鬧聽璧角了吧?

聽著粗鄙的一聲聲謾罵,蘭貴僵硬的扭過頭,瞪著顏舜華。半晌,他終於記起了章太後的話:“使個人去看看咱們胖丫,她的安生日子……只怕是到頭了!”

蘭貴:“……”

丁夫人鼻青臉腫,顏舜華毫發無傷,這叫哪門子沒安生日子!?沒安生日子的分明是丁夫人!枉費他生怕小太監們辦不好事,巴巴兒的親自跑來。好麽!該安慰照拂的人,騎在京中知名蠻橫夫人身上作威作福!

娘娘!這可真是您親生的孫媳婦啊!

“咦?蘭總管怎麽來了?”顏舜華第一個發現呆立在門口沈思的蘭貴,從丁夫人身上跳下來,兩三步走到蘭貴跟前,拉著他的袖子哭唧唧的指著丁夫人道,“蘭總管,她罵奶奶了!”

蘭貴:“……”

譚夫人心累的解釋道:“她不是那個意思。”

“她說婦道人家應以貞靜為要,胡亂摻和外頭的事,叫不守婦道,就該打死!”顏舜華怒氣沖沖的道,“難道不是她說的!”

安永郡王妃:“……”這是斷章取義吧?是吧?是吧?

可蘭貴的目光登時變得十分不善起來,章太後生平最恨牝雞司晨四個字,她是當家主母,她管自家事沒毛病!天下是她的家,天子是她的崽,那她執掌天下,更理所當然!民間有寡婦當家,宮裏就能有!不接受任何辯駁。

於是蘭貴輕飄飄的道:“夫人何必自己動手,若是府上的仆婦不敢使板子,打發個人去咱們東廠說一聲兒,誰還能不聽您的不成?”

“我沒有!”丁夫人委屈炸了,“我不是這麽說的!”

“你就是!”顏舜華道,“蘭總管不信,問問在場的夫人們。當著眾人,我還能冤枉了她不成?”

安永郡王妃扶額,但是你真的冤枉了啊!丁夫人的話是罵你,可你把關鍵的幾個字截掉,可不就指向太後了麽?

蘭貴環視一圈,淡淡的道:“既夫人們都聽見了,恰好都來做個證。瑞安公世子夫人撒謊了麽?”

在場諸夫人一個個低著腦袋,可不敢給自家夫君惹禍。上頭兩位神仙打架,誰冒頭不是傻了麽?可這一幕看在蘭貴眼裏,恰恰等於默認。蘭貴並不是甚聰明絕頂之人,或者說恰因他忠厚老實,章太後才那般喜歡他信任他。橫豎他只是個太監,章太後掌權的幫手另有其人。一個梳頭解悶的玩意兒,要那麽聰明幹嘛?

因此蘭貴當即就火了,指著丁夫人的鼻子痛罵:“不長眼的東西,罵人都罵到自家姑娘頭上了,你混賬!”可憐蘭貴是個斯文人,罵人的詞兒著實不多,一肚子火氣憋在肚子裏發不出來,只好遷怒譚夫人:“你管不住外頭,難道還管不好家裏的女眷!?這等爛了舌頭的婦人,帶她出來作甚!?丟人現眼!!!”

被蘭貴罵到了頭上,譚夫人只得低聲下氣的賠罪:“總管休惱,是她口沒遮攔的。您看,瑞安世子夫人已經教訓過她了,我再帶回去告訴家裏的男人,再行家法如何?”

說著她陪著笑,用極低的聲音道,“俗話說,胳膊折了藏在袖子裏,都是自家人,總管給我們留點子體面吧。”

蘭貴近來本就看章家很是不順眼,半點面子沒給譚夫人留,冷哼一聲,喝道:“滾吧!別叫我再看見你們指桑罵槐!外頭的帳沒同你們算呢!”

譚夫人也不知道蘭貴嘴裏的外頭帳是哪本帳,此時此刻,她只想趕緊帶著妯娌跑路。生怕再留下去,顏舜華又鬧出甚幺蛾子。

於是譚夫人隨便問了個命婦,借了件輕紗鬥篷,往丁夫人身上一罩,帶著人連滾帶爬的跑了。而地上的珠寶也撿了個七七八八,等譚夫人並她帶來的人消失在視野,東院的丫頭婆子們率先起身,僅僅幾息之間,盡數站回了原位,一個個眼觀鼻、鼻觀心,規矩的了不得。

害的安永郡王妃等人的仆婦們反應不及,叫襯托成了棒槌。

眾人看向顏舜華的眼神立刻變了!假借撒潑打滾,妻妾聯手分清敵我、拉攏華陽黨羽,可以說是她天生伶俐;然,手底下的丫頭仆婦們訓練有素,一個個皆知眉眼高低,無疑能證明她心思縝密、手段高超。這不僅僅是伶俐,確有皇後的素質!

瑞安公喪儀,顏舜華未施脂粉。年輕到稚嫩的臉龐,泛著水潤的光澤。她擦幹眼淚,整了整衣裳後,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,一派端莊嫻雅。而方才膽敢以侍妾身份扇丁夫人巴掌的葉欣兒,此刻也低眉順目的侍立在主母身邊,與常見的侍妾殊無二致。

眾命婦:“……”

安永郡王妃與幾個往日熟悉的夫人微微點了點頭,其中就有承澤侯的夫人。這位前縣主雖一言不發,眼神卻逐漸變的堅定。皇位決不可落到長樂手中!既華陽已死,那……便站瑞安公世子了!

世人總愛輕視女人,可這天下既有一半是女人,她們豈能對朝廷真的毫無影響?枕邊風之可怖,人盡皆知。遠在寧江府的楊景澄暫未接到喪報,他的夫人,已然在他的腳底,生生夯下了一塊基石。

夫妻齊心、其利斷金!如若夫妻妾婢皆齊心,帝王路,又有何懼!?

五月初九日,華陽郡公喪,瑞安公喪。

五月初十日,酉時,華陽郡公府的外書房,主位空懸,客位卻坐滿了人。甚至有沒座兒的,就這麽立在一旁。

湯宏嘶啞而蒼老的聲音在屋內緩慢而堅定的響起:“郡公死的不明不白,我們更不能坐以待斃,叫人一網打盡!”

湯宏血紅的雙眼掃過全場,“我推舉瑞安公世子做儲君,諸位以為何!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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